病人老怀不上孩子,想办法让她怀上就行了,即使化验单还有一些向上向下的箭头,只要不会对健康造成不良影响,又有什么关系?
输卵管长得有点弯,只要它是通的,就可以让不孕患者尝试怀孕,何必非得马上做手术给“掰正了”?
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副主任,生殖内分泌科主任郁琦一语中的——很多医生执着于数据的完美,但我觉得解决了病人的问题才是真正的完美。
学生时期的郁琦擅长逆袭:初中时无人能敌的他待到升入高中后,发现高手如云,自己居然名列后排,于是,逆袭开始,等到毕业时他的成绩已是全年级数一数二;大学考进了北京大学生物系大医学预备专业部后,发现高手依然如云,自己又泯然众人,于是,再次逆袭,从协和医科大学毕业时,他又成了那一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
郁琦还擅长逻辑思维,这从他缘何投身妇产科专业可知:要有操作,也要有思考,不能只知道像外科那样切呀切,也不能只会像内科那样拿着化验单想呀想,妇产科既有一定操作、手术,同时也有逻辑思考问题的需要,Perfect!
协和医院的妇产科大致分这么几个专业:恶性肿瘤、产科、普通妇科、以及妇科内分泌、和计生和、妇科门诊,在选择专业时,郁琦仔细斟酌,想到自己性格上的特点,而妇科内分泌需要更强的逻辑思维和临床判断的能力,于是确定了这个专业。
很多妇科内分泌的疾病在门诊就可以解决,但是也有些疾病需要手术治疗,或者需要手术和药物共同来解决,这种状态是郁琦喜欢的:在门诊可以药物解决,当碰到药物解决不了的时候,又可以手术来解决,手术操作完以后,又回到门诊继续药物治疗,最终让患者成功怀孕了或解决了症状问题,这是个圆满的过程,从中也获得很多满足感。
郁琦说,我最大的满足感就是运用各种方法把一个非常复杂的事情弄简单,把不懂的事情搞清楚。现在有很多医生看到搞不懂的事就会陷入其中,觉得特别复杂,这实际上是走入了一个误区。做医生要抓住一个基本点,医生是为了解决病人的问题,而不是为了把一个化验单的数据看得特别顺眼,比如说病人老怀不上孩子,那想办法让她怀上就行了,即使化验单上的数据上还有一些向上向下的箭头,只要不影响健康,那又有什么关系。很多医生执着于数据的完美,但我觉得解决了病人的问题才是真正的完美。
又例如,郁琦平常去给医生讲课,总有不少医生在纠结多囊卵巢综合征的卵巢里有这么多小卵泡,怎么办呢?郁琦的回答是,没必要管它,直奔要害就是了。
多囊卵巢综合征非常明显的一个特点就是没有共同的特点,所以很多大夫觉得复杂至极,麻烦之极,怎么诊断、怎么治疗都搞不清楚。只要一看到片子上卵巢里有好多囊,就想方设法的要把这些囊减少,用药、穿刺、手术……
其实卵巢多囊本身没关系,对于病人来说,她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四个:
一是总不来月经,而月经周期太长是子宫内膜病变高发的一个因素;
其次,是代谢功能出了问题,容易肥胖,得糖尿病,所以应该让患者减肥,解决胰岛素抵抗。然而很多医生不屑和病人谈这些方面,恰恰这些方面非常重要;
第三个要解决的是高雄的问题,脸上长痘,毛发增多,这些是雄激素过于活跃的表现,需要抗雄治疗;
第四个问题就是生育的问题。排卵不好,月经就不好,怀孕几率就小,所以调排卵就行。
这样一看,问题就很简单了,病人来了要解决的就是这四件事,只要月经正常了,怀上孩子了,不胖不瘦,脸上没痘,那不就行了,卵巢上多长几个少长几个囊泡不理又有什么也没关系呢?诊治多囊卵巢综合征,一定要告诉病人两个基本点:首先多囊卵巢综合征病因不清,与遗传有密切关系,但又不清楚遗传方式,是一个治不好的病,因此不存在能够根治这个病的方法,所有声称治疗多囊卵巢综合征的药物都不是为了治疗多囊卵巢综合征的,只是控制这个病所带来的问题;其次就是这个病需要长期控制,如果不长期治疗,后果会很严重。
郁琦作为中华医学会妇科内分泌学组分会的组长,对前任组长林守清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有着深刻的了解,即“好的妇科内分泌大夫必须要有妇科内分泌意识”,也就是要时刻想到生殖内分泌轴的各个器官及其分泌的各种激素,机体的各种特点,尤其是女性的各种疾病和特点,无一不与激素有着密切的关系,女人之所以看上去像一个女性,就是因为有了雌激素,女性之所以会罹患那些男性不会得的病,也是因为有了这一套女性内分泌系统。。而在妇科内分泌的诊疗过程中,由于大量接触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患者,看到了她们病历上那些形形色色的诊断,郁琦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全国很多妇科内分泌医生在进行妇科内分泌相关疾病的诊疗时,都会陷入复杂的机制和病因思考中的内分泌的过程中,无法围绕病人的需求这样一个基本点,也不能有一个没有明确的诊疗思路。(这一段话从录音里整理出来不太好懂,尤其是变红的两句话最好能略解释一下)
于是,为了帮助同行们,从2008年开始,在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妇科内分泌学组中,作为执笔郁琦陆续主持和参与陆续制订了很多妇科内分泌的诊疗指南,如《多囊卵巢综合征诊疗专家共识》《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诊疗指南》《高泌乳素血症共识》等,并且继林守清教授之后,郁琦又接任了中华医学会绝经学组分会的工作,制订了《绝经过渡期和绝经后期激素补充治疗指南》《绝经管理指南》等,并定期予以更新。
郁琦还跟生殖和妇科方面合作,参与编订了很多不孕不育方面的诊疗共识,获得了很高的评价。最近他又根据这些指南写了本书《妇科内分泌指南解读和案例分析》,每印一次就脱销一次,对疾病的规范化诊疗的水平有很大的提高和推广。
此外,郁琦还有一篇刊登在《中华妇产科杂志》上的论文在论文评选中,获得了期刊高下载论文奖。
郁琦觉得做医生最重要的是要有临床思维的改变,医生不完全是科学家,也不完全是工匠,应该是一个科学家+技术能手+哲学家。郎院士有句经典的名言:一个医生的技术和手段,只占到所有本领的四分之一,其他四分之三应该是临床的思路和决策。意思就是说,不管你会使用多少技术手段,当面对一个病人时,应该先用哪个手段,再用哪个,最后用哪个,这一套思路才最重要。
操作确实很重要,但医生对病人最大的贡献,是为病人出谋划策,你会的,就想办法去实施,你不会的,在你专业以外的,你可以告诉患者应该去做什么。
“我之所以编写这么多指南,就是为了告诉医生们,当面临一个病人时,你应该怎么样一步步正确地走。”郁琦说。
进入妇科内分泌后,1999年~2000年,郁琦和另外两位医生分别去国外学习了辅助生育的技术,学成归来后,三人建立了协和的辅助生育中心,而辅助生育的主要内容就是做试管婴儿。
虽然现在试管婴儿已经不能算是新技术,但很多人对它的理解依然存在误区。
曾有一对夫妇来咨询,问了很多做试管婴儿的准备工作,郁琦都详细给予了解释,但这对夫妇最后的一句让郁琦很无语,他们问,做完试管婴儿后能不能定期来看看我们的孩子?“这种误区很普遍,认为做了试管婴儿后就没自己什么事了,等十个月以后再来就能来抱走一个孩子,非常荒谬。”郁琦说。
什么是试管婴儿?其实就是解决因各种因素的干扰导致精子碰不到卵母细胞的问题,通过一些人为的干预,把卵母细胞取出来,让精子和卵母细胞在体外碰面,形成早期的胚胎,然后放回到子宫里去发育成长。实际上人为干预的过程并不是很多非常少,基本上整个操作都是接近自然的。
不过说着容易,试管婴儿的操作中有几个难点:
自然情况下人体只排一个卵,但一个卵取出来成功的机会太小,毕竟不论高科技如何模拟,体外的环境还是不如体内,卵母细胞和胚胎极容易死亡,所以要用药物让卵巢里多个卵成熟,然后多取几个出来,一般控制在10~15十五个以内,让它们在体外与精子碰面,形成早期胚胎后,几天后就放回到母亲的子宫里面,这就是体外受精-胚胎移植,也就是试管婴儿。在这个环节里,控制卵的数量和质量发育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举措,而因此,对实验室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事情就是从温度、湿度、液体和各种环境,甚至光线等方面尽量模拟体内的环境,以保证胚胎的卵的发育顺利成熟。
此外,实验室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作,既然取了十几个卵母细胞,形成了多个胚胎,移植后肯定有多余的胚胎时,那就要把多余的胚胎冷冻保存起来,如果第一次没成功,那就第二次接着用,不用再走促排卵的过程,既省事,患者也不用多花钱。
而令郁琦感到自豪的是,经过这些年的努力,生殖中心一方面改进促排卵方案,另一方面改进试验室环境,使得胚胎冷冻技术不断提高。
试管婴儿有两个指标,一个是新鲜胚胎,即取完卵立即移植的,妊娠成功率大约稳定在50%左右,而另一个是冷冻胚胎,它的妊娠成功率稳定在70%左右,这个数据在国际上都是比较高的。
虽然成功率比较高,但是对于40岁以后的女性,郁琦还是建议要慎重,不要以身犯险。
郁琦说,在40岁之前如果有医学上的适应证症可以做试管婴儿,那应该积极地尽快去做,40岁以后就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了,到底值不值得,该不该做。
首先,40岁以后生育,对于胎儿来说,怀孕率非常低,即使怀孕了,流产率和出生缺陷发生率都会成倍增加非常高;其次,对于大人来说同样很危险,人体内的器官如肝肾肺虽然有很大的备份,但是这种备份,这种代偿机制到了四十岁以后,很多器官就进入了满负荷,而且还不容易发现。这种满负荷的情况下,维持一个人的代谢机能还行,但是如果要维持两个人说不定就出问题了,而且你不知道哪个器官会出问题,哪怕你事先检查所有功能都正常。
协科妇产科的很多疑难病,难度都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的,年龄越大难度越高大。因此,在郁琦的门诊上,当遇到四五十岁的患者要求做试管婴儿时,郁琦都会反复和患者探讨,让她们能够明白风险,正确取舍。
郁琦与日本近畿大学星合昊教授合影
采访协和医院妇产科的专家们,常常会听到他们对自己治疗的病例给予“很好玩”“有意思”的评价,言辞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郁琦也不例外。
郁琦接诊过一个患者,患有子宫腺肌症,怀孕很困难。郁琦给她的治疗方案是经过临床用药缩小子宫,促排卵,但是患者促排出的卵却不多。第一次新鲜胚胎移植没有成功。,于是在继续给她剩余培养剩下的胚胎的继续培养过程中,第五天的时候剩下的胚胎还是没有合格的,本来都打算不要了,但郁琦一想,再坚持一天看看吧,说来也巧,第六天居然形成了一个成熟的囊胚,于是这唯一的一个“幸运儿”被冷冻保存。当患者第二次来时,他们就把这个冷冻囊胚复苏后放回到患者子宫里,就这一个囊胚,患者居然就怀孕了。
说起这个事,郁琦就眉飞色舞,“你看,这件事是不是很神奇,很有意思!像这样有意思的病例在我们妇产科比比皆是。所以我喜欢当医生,医生很有意思。对我这样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追求完美的一个人,能够解决病人的问题,是我很大的一个乐趣。”
郁琦说,很多人觉得看门诊可烦了,尤其是看到后面,病人有无穷无尽的问题提出来,要不断地解答,但他觉得门诊是一个充满乐趣的地方,能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哪怕有些人态度不太好,但是跟这些人打交道,然后帮她们解决问题,这是一个充满乐趣的过程。尤其是在这个过程中,贯穿了他的哲学思维,不断地发现问题,完善解决它,充满挑战和乐趣。
“那么,有没有远期的目标呢?”我问。
郁琦的回答很简单:“我没有什么宏伟的目标,还是那句话,做医生就是要解决病人的问题,哪怕这个问题再小,你解决了就是获得了一个成功。”
郁琦
北京协和医院
妇产科副主任,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
擅长治疗
妇科内分泌,包括不育和试管婴儿、月经紊乱和多囊卵巢综合征、绝经相关疾病和性发育异常等。
兵器谱认证
不育和试管婴儿
出诊时间
周一全天、周二下午、周四全天
简介
1989年毕业于8年制的中国协和医科大学,获医学博士学位。随后在北京协和医院担任妇产科住院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生,主任医师。现任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副主任,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
目前还担任: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绝经学组组长,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妇科内分泌学组委员,国际绝经学会《Climacteric》杂志、《国际妇产科学杂志》、《中华妇产科杂志》、《中华骨质疏松和骨矿盐疾病杂志》、《实用妇产科杂志》、《生殖医学杂志》和《中国妇产科临床杂志》编委。
多年来从事妇科内分泌工作,进行绝经、不育、月经相关疾病和性发育异常等的临床和科研,1999年曾赴日本研修体外受精技术1年。承担包括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十五、十一五、十二五科技攻关课题在内的多项相关科研课题,发表论文近百篇,并多次获得北京协和医院先进工作者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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