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特辑 | 王振霖:耳鼻喉科的“工作狂”和他的“小目标”

每一位医学大家往往都是从青年医生一步步走向成功。

青年时代,白衣光环让他们对医务工作充满向往。身为医护队伍的中坚力量,他们坚守着内心深处那份对职业的热爱,对病患的体恤,支撑着在追梦医学路上的无悔前行。

借此五四青年节,从本期开始,我们寻访到五位医者潜力股,听听他们有怎样的成长故事,又是如何练就了一身本领。

如果说人们对杰出青年医生有个模板印象,那或许就是王振霖的样子。三十几岁成为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耳鼻咽喉头颈外科副主任,42岁成为院内最年轻的博士研究生导师,同时亦是中华医学会耳鼻喉头颈外科分会鼻科学组最年轻的委员之一。

如此年轻取得如此成就,王振霖却说,自己时刻与危机感为伴。“我总觉得还有太多没做好,每天都不由得拼命努力去做。”

王振霖是科里公认的“工作狂”,大概有十来年,他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四个半小时,同事们总能在凌晨收到他回复的邮件。他笑言:“我这个人有点儿好面子,不喜欢被别人说不好、不上进。”


小目标之一:当个好医生

很多人小时候都被问过一个问题:长大了想做什么?有多一半人会回答“科学家”,即便并不知道科学家要做些什么。

王振霖也是其中之一,他调侃自己“是个没有什么远大理想的人”。但在每个年龄阶段,每个事业阶段,王振霖总有一些清晰的小目标。他很踏实,一个个小目标相连,形成一条晋级的阶梯。

刚参加工作时,王振霖的想法极其简单,就是把技术练熟,做个好医生。为此,他没日没夜地看书、看手术录像。手术前一天晚上,他总会假设自己是术者,把手术过程在脑子里演练一遍,第一步怎么做,第二步怎么做,遇到危险情况该采取什么措施……作为助手上台时,他更会用心比较自己的思维过程和术者的实际操作,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异......这个习惯他至今仍然保持。

敏捷的思维辅以灵巧的双手,才能成就一台高质量的手术。

在手上功夫的练习上,王振霖颇有老一辈的医生作风。他会有意识地训练双手的转动范围、负重、一分钟打结的数量和质量......这些医学院的基本功,不少年轻医生一毕业就疏忽了,王振霖却不敢小觑,“手术往往越做越能看到自己的不足,所以我会有意识地去弥补”。

别人休息时,王振霖往往在解剖实验室做训练。直到现在,他仍时不时做一些应用解剖训练,在标本上模拟一些感兴趣的手术过程。

耳鼻咽喉头颈外科主任张秋航教授曾称赞王振霖:“基础扎实、很有外科悟性。”同期大夫感慨:“看他做手术是一种享受。”

强大的动手能力不仅令王振霖在工作中如鱼得水,还令他成为家庭中的“手工担当”。但凡在家里遇上动手的事情,女儿总说:“爸爸你来啊,你手巧。”此刻,王振霖满脸幸福,“这让我在家里特别有存在感”!

王振霖是一个能从忙碌中寻找幸福感的人。

读博期间,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脱产做试验研究。试验要求每天给细胞换液、收集细胞并进一步实验,他常常凌晨两三点到实验室开始工作。“形成习惯之后,到点总想去实验室干点什么。”王振霖笑称。如果试验进行得很顺利,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结果,他甚至会开心地约上同学半夜跑出去喝一箱啤酒来庆祝。

全心投身于科研的几年里,王振霖成为国内鼻科学领域中最早进行信号转导机制研究和糖皮质激素受体(GR)表达调控研究的研究者之一,他从新的视角阐释了激素抵抗的病理学机制,并从GR信号调控机制研究向相关临床治疗研究进行了延伸,对慢性鼻-鼻窦炎中GR上游信号网络中各个通路之间的相互关系和调控机制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索。


小目标之二:做些更有难度的事情

颅底的解剖结构复杂,纵横交错着人体中重要的十二对颅神经和丰富的血管。因此,这个区域的外科手术难度颇大,被喻为 “皇冠上的明珠”。

王振霖的办公室里有个十多年来从不离身的学习工具 —— 颅骨标本,经年累月反复摩挲,已呈现出一种古旧的黄色。每当手术空间感建立不起来时,王振霖就把这个头骨拿出来认真端详思考。

他认真地解释说:“我从小空间感就不好,别人看平面图就能想象的空间关系,我可能需要看到实物才能理解,往往要比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

10年前,34岁的王振霖来到宣武医院,向颅底领域发起了挑战。用他自己的话说:“我觉得是年纪需要做一些更有难度的事情了。”

王振霖的第一步,是学会管理病人。搞清楚颅底肿瘤疾病的各种临床表现,围术期遇到问题该如何处理,之后才能涉及如何去做手术。刚开始,他一边大量阅读书籍、文献,一边悉心管理病人。

获得了病人的围手术期处理的经验之后,第二步他学习了“认路”。将手术区域从原来熟悉的鼻腔鼻窦、头颈部,深入到了颅底,并非是一件易事。王振霖说:“到了一个新的领域,我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路了,做不了手术了。”为了认路,王振霖一有时间便会扎进解剖实验室训练、看国外解剖学专家的录像。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后,王振霖就取得了一些突破,可以流畅的完成前颅底肿瘤、垂体瘤和一些侧颅底肿瘤手术。“感觉自己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他笑道。

作为一个善于总结和分析手术特点的学霸,王振霖还率先使用了一些新的技术和方法在切除肿瘤的同时更好地保护脑组织。每当张秋航教授很放心地将一些复杂手术交给他来做,并肯定地说“这个手术你做下来没问题”时,王振霖都会打从心底感到非常兴奋,“这意味着我的技术水平在不断进步”。

如今,王振霖自己也带教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学生眼中的王振霖是非常严格的,跟他一起手术往往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某日,一台颅底垂体瘤切除手术正在进行。“快!吸引器放在这里,控制好出血!”手术进行到关键时刻,重要神经已经暴露于操作区域,王振霖严厉地对助手说,“海绵窦这里很危险,不把出血控制好,视野一旦模糊就麻烦了!”

王振霖没有否认自己在工作中的眼不揉沙,他说:“助手的思维一定要时刻跟紧术者的脚步,甚至提前一步想到更好,因为在可预期的未来,他们需要自己独立站在手术台上。我希望能把自己的经验、体会早点告诉他们,让他们少走点弯路。”


小目标之三:科研是为了更好的临床

每周一和周五是王振霖的出诊时间。一个上午的门诊,他像一个忙碌的陀螺,起起坐坐数十次,将每一位病人迎进送出。无论病人年龄多大,他都习惯称呼一声“您”以示尊重。

“您好,请坐,有什么不舒服?”

一位老人三天前开始,感觉脖子、耳朵、面部有剧烈疼痛。吃了止疼药才有所缓解。王振霖了解了大致情况,开始检查,并柔声嘱咐老人:“我碰的时候,您如果觉得不舒服一定告诉我,好吗?”

“好。”

“这儿疼吗?这儿呢?”王振霖按一按老人的脖子,又按一按老人下颌部。

“这儿不疼,这儿有一点儿疼。”

“好,接下来您张口。”王振霖再次按压下颌部,“这里张嘴时疼痛变重了吗?”

“有。”

前前后后做了近十分钟的检查后,王振霖对老人和他的儿子解释道:“您可能挂错号了,我现在可以确定,您的耳朵、咽喉肯定没有问题,这个疼痛和耳鼻咽喉科没有什么关系。同时,也不考虑颈椎病,因为您伴有感染的明确症状,我判断是某处的炎症,建议接下来去看口腔科,无论是腮腺的炎症,或是颞下颌关节炎,都属于口腔科的范畴。”

病人这边还在认真听着,王振霖将他的挂号条找了出来。“您去挂个口腔科的号吧,我这个号拿去退了吧!”

老人的儿子明显一懵,大概是没想到这位大夫连检查带解释十多分钟,居然还让他去退号。

“哎呦,那真是谢谢您了……”

王振霖说:“不管是自己看病还是带家人看病,很多人都是请了假来的,我希望尽可能为他们把病情解释清楚,帮忙解决一点问题。如果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至少也给指一条路。”

一位怀疑声带麻痹的患者,对于需要做多项检查有些顾虑。王振霖一边画图一边对她解释:“声带麻痹一般是这根神经出现了问题,它从大脑发出来,顺着颈部下来,到胸腔上部,转上来,再回到颈部,进到咽喉里支配声带运动。既然这根神经出了问题,又实在没有线索提示哪里更有可能有问题,我们只能按照发病的概率一步一步的检查,其中涉及到头部、颈部和肺,从发病率来看,肺的问题引发的概率最高,我们按照优先次序来查,好不好?”几个患者感叹:“您解释得太清楚了!”

王振霖务实,他喜欢做实事,解决实际问题,这也是他逐渐将自己的研究领域从基础研究转向应用基础研究和临床研究的原因。“除了自己有所收获,我希望自己做的研究能对别人有参考价值,对实际工作有指导意义。”

近几年,人们对于肿瘤的关注点发生了变化。过去关注瘤子能不能切干净、会不会复发,术后生存期有多久;现在越来越关心手术之后的生活质量有没有下降,颅神经的功能、肢体的活动等等有没有受到影响。也就是说,在治疗疾病的同时,还需要关注患者生活质量的改善。

几年之前,他带领的项目团队在国内率先对“内镜经鼻入路颅底肿瘤切除术对患者生活质量的影响”进行了为期三年的前瞻性队列研究。

“这是让我很感兴趣的一个话题。我们把过去资料拿来看,发给病人量表去收集数据,去做统计分析。有病人说做完手术鼻子干、头疼、张不开嘴。由此,我们来改进手术,比如减少粘膜损伤,少切除一些肌肉等等。这样将来的病人就可以因此获益。”王振霖信心满满地说。


如影随形的“危机感”

作为一个实干主义者,王振霖有着旺盛的求知欲。

2015年,王振霖到美国匹兹堡大学做访问学者,学习参观期间,他发现自己对神经监测技术不太懂,就立刻去找负责的医生请教神经监测仪器如何使用、如何定位,同时自己查阅了大量相关书籍。他说:“但凡与专业相关的知识,我不懂就要弄明白。”

在王振霖看来,一个外科医生的成长大致有三个阶段:第一个是学习基础知识的阶段,知识越广越好。第二个是进阶外科技术阶段,技术掌握越精越好,要有能力做一些困难的手术,并且能做得很漂亮。第三个阶段则是提出创新性的理论和理念。他说,每一次对临床产生重大影响的新技术的出现,背后都有外科理论的重大变革。

他笑言:“我目前还处于第二阶段,在不断学习并且完善技术。如果以后真能把第二步做好,我想我可能会去追求一些理论上的突破,当然,第三步很难,我不一定能达到。”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技艺的成熟,王振霖接触的人群结构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他坦言,无论是过去读书时的同学,还是如今身边的同事,或是学术圈子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他们在不同时期带来不同的压力和影响,随着接触的人群水准的不断提高,自己总是需要不断的努力。

2013年,他进入中华医学会耳鼻喉头颈外科分会鼻科学组,成为最年轻的委员之一。“其中所有人的年龄、职称、阅历都比我强很多,让我不得不拼命往前赶,至少不要在这里面显得太差啊!”王振霖说。

每天早上7:40,王振霖边查房,边为学生们上课。

这几年,他一路追赶,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断学习充实自己,争取出国访学的机会,同时申请下来两个国家自然基金面上项目。“最近,我感觉,勉强达到了周围人的基本要求,才敢稍微能喘口气。”王振霖说。

在笔者跟访的日子里,很少看到王振霖有闲着的时候,工作的无缝衔接令他行路时总是步履匆匆。好不容易周四复诊后有几个小时空档,他拿起笔记本电脑就奔向图书馆写论文去了。

“人总得做点努力,不是吗?否则就只能混日子了。”王振霖笑笑说,“纵然不是最好的,但要比昨天的自己做的好一点点。万一哪一天实现超越了,那我不是也很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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