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争:北大医院“非著名”泌尿外科医生

寻访中国顶尖医疗团队——

本期人物: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泌尿外科 副主任医师 张争(系列报道25)


做一名能让中国老百姓享受到美国高品质医疗服务的非著名泌尿外科医生。

“定语有点长,”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泌尿外科副主任医师张争嘿嘿一乐,低调而自信。

张争出生在医学世家,从祖辈开始三代行医,从小耳濡目染,不知不觉继承了医生的基因。“还记得当年我作为医学生第一次朗诵希波克拉底医学誓言的时候,感觉是那么亲切和自然”,因为“我从小看到的就是家人每天如何治病救人,长辈们半夜被电话铃叫醒去医院抢救病人是常事,这一幕幕已成为童年最深的记忆”。

张争学医虽然一定程度上受家庭影响,但做一名什么样的医生就是自己的选择了。为什么要加上“非著名”三个字呢?其实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行医的初衷不为别的,就为简简单单四个字——治病救人,就像自己的父辈、祖辈和无数医界前辈一样,虽然一生平凡,但始终心存善念、倾尽全力、扶危救困。

张争是家里唯一的外科医生,这一点他很自豪。“别看家里这么多医生,干外科的就我一个,还真没什么外科用得上的‘祖传秘方’和‘家传秘籍’,所以成长进步靠的是老师们的悉心指导和言传身教!”张争指着电脑屏幕上展现北大泌尿所历史和成就的照片,接着说:“这不,我正忙着帮医院做百年院庆的院史资料整理工作,有机会看了许多珍贵的老照片和资料,每次一见到泌尿所的相关内容,那叫一个亲切和自豪。是这个大家庭给了我今天的一切。”“我的本事都是老大夫们毫无保留手把手教的,我也会毫无保留手把手地交给比我更年轻的医生们,这就是传承,也是让我们泌尿所人最值得骄傲的。”

的确,听很多年轻医生都说过,“看张争老师的手术像看教学视频一样,标准、清晰,而且他边做边讲,从诊断到治疗,基本技能他会手把手的教,关键是还有很多书上没有的诀窍,都是宝贵的实战经验”。年轻医生们觉得他没保留、没架子、爱开玩笑,像家里的大哥一样,于是“争哥”的名字也就叫开了,听着亲切、自然。

虽然用“非著名泌尿外科医生”自省,但平凡不等于平庸,张争在手术、科研、教学和社会活动各方面都有不凡的表现。“不可否认,目前美国的医学水平和医疗质量仍然是世界第一;要想让中国的老百姓享受到和美国一样好的医疗服务质量,需要我们乃至几代医生不停的学习和奋斗,这也成为我不断努力的动力”。在美国,一个好的泌尿外科医生,除了专业方面过硬,还具备“会学、会想、会教、会讲”的全面能力,并且视野开阔、兴趣广泛、善于交流……因此,以此为标准,张争在各方面积极地尝试着、努力着。


手术有则:不图快,更精准

在张争的“定语”中,让患者享受到高品质的医疗服务,最最核心的还是医生的专业素养,能否真正为患者解除病痛。

“我要让患者享受到的服务,是用国际通行的标准去衡量该不该做手术,如果要做,怎么做最好。”尽管张争擅长泌尿系统肿瘤的腔镜微创治疗,但对微创手术适应症有着极严格的把握。“现在老百姓通常认为腹腔镜手术好处就是切口小,再大的肿瘤在肚子上打几个眼就能解决问题,创伤小恢复快固然是腔镜手术的优势,但一味强调微创,则可能陷入误区,造成手术方式选择不当,甚至贻误病情。”张争一边播放着自己积累的各种手术视频,一边慢慢解释。“其实腹腔镜最大的优势是看得更清楚、操作更精细、切除更干净、损伤更局限。对于肿瘤治疗,最关键的还是要切得干净,其次是较少副损伤和出血,再次才是尽量缩小切口”。如果术前就预测到病情根本无法满足上述腹腔镜手术的条件,则优势无法体现,甚至可能适得其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传统的开放手术。

对于微创手术的含义,张争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对于微创手术,我更愿意称之为精准手术”,“精”指手术精细,思路清晰,解剖精确,动作轻柔,节奏明快;“准”指准备充分,目标准确,切除干净,减少出血、避免损伤。在已熟练掌握各项腔镜、内镜手术并完成数百例后,现在张争把每一台腔镜手术都做成精准手术,而不仅仅当作微创手术。他绝不会图“快”而省略必要的步骤,他考虑的是如何精准的恰到好处的保留和切除,让患者更受益。即使是常规手术,他也要求:更精细。比如,为膀胱癌患者进行腹腔镜下膀胱全切、尿流改道手术时,尽管这个手术风险高、难度大,步骤本来已经十分繁复,但他还是会多花些时间尽量保留男性的性神经,把盆腔淋巴结尽最大可能清扫干净。

张争说:“如果把腹腔镜比作武器,精准手术比作战法,那么把几百例、上千例手术经验总结成规律和心得,形成标准化流程和术式,就形成了战术。只有战术上足够重视、过硬,战略上才能做到充满信心、藐视敌人。”

张争在熟练掌握了腹膜后(国内常用)和经腹(国外常用)两种腹腔镜手术途径后,在不断实践中总结出具有北大泌尿所特色的IUPU-Ctrl概念和技术,即联合腹膜后-经腹腔途径完全腹腔镜下手术技术,结合二者优势,最大限度发挥,灵活转换,最终实现完全腹腔镜下的精准操作。

一位母亲带着她23岁的儿子慕名而来,小伙子右侧肾上腺区域长了8cm大的肿瘤,肿瘤长的奇形怪状,好像5个手指直接插进肾脏的各个供血血管和下腔静脉之间的缝里去了。最理想的结果是既切干净了肿瘤又完整保住了肾和血管,但无论开刀还是腹腔镜实现起来难度极大。有些医院给出的方案是为了不丢肾、少出血,采取“壮士断腕”的手段——直接把“手腕”那个地方断掉就是了,实在不行手指就留在那些缝里了,能切多少切多少;还有些医院认为病人年轻,就这一次手术机会,为了切干净得把肾脏也一起切掉。听到这些完全不同的意见,母子俩一时不知所措。张争并不完全认同这些说法,他认为正因为患者年轻,只有一次手术机会,才应该尽最大努力争取达到最好的结果-该切的切干净,该留的留全了,而且首选腹腔镜,看到清楚、切的精细、创伤还小。对此,他充满信心,这样的信心也给了母子新的希望。“战略上的自信并不只是因为原来自己成功完成了不少这类手术,而是自己专门总结了一套针对这种特殊情况的成熟战术,还写成文章发表。”经过2个多小时,一点一点把肿瘤从周围的血管间“剔”出来,最终完整摘除肿瘤,所谓“游刃有余”。当一条条清晰的血管像解剖图谱呈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不禁叹为观止。术后4天患者就恢复出院了,当母亲得知病理结果是良性肿瘤时,在诊室给张争深深鞠了一躬,母亲握着张争的手留下热泪,“瘤切净了,肾也保住了,您救了孩子的命,您是我们家一辈子的恩人”。


沟通有方:想加号,先数数

北大医院泌尿科的门诊号难挂是出了名的,全国各地的患者慕名而来,通常是半夜就在门诊门口排起长队。对医生来说,出门诊压力是巨大的,诊室外通常会有两队人,一队是挂上号等着看的,另一队是没挂上急着加的。每个医生出诊,都有患者想加号,要么加,要么不加。张争不同,他会说:“实在抱歉,这会病人太多,您先到外面等会儿,数5个号再进来问问。”

不一会儿,患者耐不住性子,又推门探头进来了。

“您数着够5个了吗?”

见张大夫如此问,患者知道浑水摸鱼是混不过去了,服气地出去了。旁观的患者也乐了。

“我这样做,一是有个缓冲的余地,最主要的是,我得对已经挂号的患者负责,只有在保证现在医疗质量的情况下,能加,再加。”如果确实没有时间,他会给患者解释清楚,为什么不能加号。

张争非常看重和患者的沟通交流,也是“定语”里的“深刻内涵”之一。“让中国老百姓享受到美国的医疗服务质量,当然,首先是在现有的条件下、我能提供给患者的最好的服务。”而这样的服务,首先表现的就是和患者的语言沟通。

古希腊医学先驱希波克拉底曾说过,医生有三件法宝———语言、药物、手术刀。语言排在了首位,可见其作用之重要。

在美国、欧洲、日本、香港等地都访问学习过的张争,最有感触的,是世界闻名的全美排名第一的梅奥诊所(MayoClinic)里医患之间交流的时间,“最少也得半小时”。医生会从各个方面解释疾病,拿各种资料,甚至患者的家庭教育背景、心态、子女夫妻关系等等,都是医生关注的范围。患者在充分了解了疾病之后,自己就会有一个判断和决定。

虽然目前中国的医疗现状不允许有这么长的就诊时间,但张争会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掰开揉碎地讲”,没明白?再讲一遍。直到患者可以在对自己的疾病有充分了解的基础上做出决定。

“其实患者进门的一瞬间我已经对他的病情猜出八九不离十了,这是通过多年磨练获得的直觉,是必不可少的专业素养。”后面通过病人简单叙述、拿出片子或检查,张争的眼、耳高速扫描捕捉关键信息,病情也就基本明确了或者立刻就可以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了。但是为什么每个病人还花那么长时间呢?关键在于花大量的时间与患者沟通,交流。必须做一个好的聆听者,给患者充分表达的时间;同样必须做一个好的讲述者,给患者充分了解自己病情和相关背景知识的机会,这也是张争对自己的要求。

张争说:“人与人是平等的,医生和患者之间也是如此;交流沟通虽然短暂,但能让彼此间获得十分宝贵的信任和尊重”。为了讲得更清楚,效果更明确,通常是要边说边写边画画,这个时候患者不是坐在他对面,而是坐在他身边,像是并肩作战,共同面对棘手的问题。

他的患者大多是肿瘤疾病,奔着他来,就是准备做手术的。能做,为什么能?下一步我能为您做什么,您需要怎样配合医生;不能做,他更要反复交代原因,因为他怕病人“再被个别医院忽悠着上当,白花钱受罪”。

很多医生在门诊花时间给病人解释为什么要做手术,而张争会花同样多的时间给病人解释为什么不需要做手术。这种行为看似不可理解,但正说明一个医者对自己信念的坚守。

所以,他的门诊看得是越来越慢了,以前半天能看五六十,现在最多30个就到点儿了。


治疗有情:用真心,换信任

见过红着眼圈给患者看病的吗?张争就是一个。

经常有些肿瘤患者的家属来找他咨询,有对疾病本身的了解,还有对疾病未来走向的担忧,更有对如何帮助亲人减轻痛苦的迷茫。

“大部分都是独生子女,他们背负的压力我感同身受啊。”

张争的父亲几年前患肿瘤去世。这是一段让他不堪回事的往事,从头到尾,他除了在医院担负着繁重的工作任务外,还得照顾老人。他很感慨:“我是当大夫的,至少在这个圈子是熟悉的,请人会诊都算比较方便,一般老百姓不可能有这样的便利条件的,所以他们很不容易的。”

所以,每当有类似的咨询,他会把自己父亲的治病经历讲给患者听,还有他的经验、建议,甚至安慰。讲着讲着,他自己就红了眼圈。

患者非常感动,说:“非常非常感谢您把自己的隐私给我们分享”,也很抱歉勾起了他的痛苦回忆。

尊重和理解是医患沟通的基础。而他,把“理解”二字做到了极致。

他在自己网站上给他的患者写了这样一句话:用我真心,尽我所能,积德行善,助患除疾。

随着技术不断提高和经验的积累,现在张争开始不断挑战较高难度、需要更加精细耐心的手术,例如肾癌合并下腔静脉瘤栓的腹腔镜切除术、肾癌局部复发切除、马蹄肾的腔镜手术、腹膜后巨大肿物切除。

每次做完这种“费力、风险大、熬时间”的手术下来,他就嚷嚷,“再也不弄这个了,不弄了不弄了,太累了,实在太累了”,一转眼,下一周他又收进来个这样的病人。“想想患者去了那么多地方,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手术,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实在是不忍心拒绝,有时候真是不得不做。”张争又说,“你要是见过那种无助的渴求的眼神,就会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做这些所谓‘不得不’做的手术,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下来,全靠良心支撑着”。

就在前两天,微信朋友圈里看到张争在一个小型腔镜培训班上的照片,他在培训班授课时编的顺口溜《肾上腺手术心法口诀》正在圈内流传,问到他只是淡淡一笑,说“讲课前即兴编的,还挺有意思”。

其实这对于他来说,真的“不是事儿”。对于一个“全能型人才”,他的涉猎面从来就很广,每周除了要出门诊、做手术、指导研究生的科研工作外,还要利用周末时间参加全国各地的各种学术交流活动,做演讲、当主持、进行手术演示。在北大医院即将到来的百年大庆活动中,他还是院庆宣传小组成员之一,任务是组织材料,撰写文章。

除此之外,作为北京医学会肿瘤分会青年委员会的4位副主委之一,还经常在各种媒体普及科普知识,“给大家一个正确方向”。

泌尿“争哥”,这位北大医院泌尿外科的“非著名外科医生”,累并快乐着。


医生档案

张争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

泌尿外科副主任医师,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擅长

泌尿系统肿瘤的腹腔镜及内镜微创治疗

兵器谱认证

泌尿系统肿瘤的腹腔镜及内镜微创治疗

出诊时间

每周二、五上午(专家门诊)

简历

2007年获北京大学医学博士学位。2005.8-2005.11在香港大学医学院解剖系分子生物学实验室;2009.3-2009.7奥地利Insbruck大学医学院泌尿外科博士后研究;2010.5月赴美国接受美国泌尿外科学会(AUA)-中华医学会泌尿外科学分会(CUA)联合泌尿外科医师培训;2014.4-2014.6月在美国Mayer Clinic(梅奥医院)做高级访问学者。

学术任职:

现任中华医学会泌尿外科分会国际交流委员会委员,北京医学会肿瘤学分会青委会副主任委员。北京市科委专家库专家。中国医师协会泌尿外科分会定期考核专家组专家。中华医学会泌尿外科学分会《2014版中国泌尿外科疾病诊断治疗指南》前列腺癌指南编委会秘书。

社会活动:

中共中央党校中国干部学习网授课专家。国家卫计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泌尿外科专家组专家。多次为健康报科普栏目撰稿;多次接受北京晚报、北京电视台科普栏目采访。

学术研究:

作为课题负责人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基金、北京市科委首都特色临床研究、北京大学临床研究基金各一项,并发表论文20余篇,其中自主研发的膀胱癌特异新基因系列研究成果发表于Clinical Cancer ResearchHuman PathologyOncology Report、中华医学杂志及中国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报。所参与肾癌系列研究获华夏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及科技部科技进步二等奖。参编、参译《泌尿外科内镜诊断治疗学》、《前列腺外科学》、《实用泌尿外科学》、《坎贝尔-沃尔什泌尿外科学(第九版)》、《前列腺癌手册》、《泌尿外科急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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