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中国顶尖医疗团队 ——
—— 题 记
似乎,他已经习惯了用治疗效果说话。其他,无须多语亦不必,所谓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此之谓也。
在脑血管上动刀子,不吝于一场生死较量。康复或残疾往往就在一息之间,大脑里神经密布,组织众多,找准病变部位尤为重要,而且每一施术步骤的轻重缓急都可能对手术结果产生影响。在张东看来,优秀的外科大夫更善于把握节奏,快则迅疾,慢则轻缓,像一场舞蹈,需要张弛有度,踏错一个鼓点,就失了韵致。
作为北京天坛医院脑血管中心三病区的主任,从医25年的经验,让他愈发明白,做手术靠得不仅是双手的灵巧,更重要的是大脑的清醒冷静,临危不乱,这是一种能力更是一场较量,进入手术室的那一刻,“病”与“人”,都站在了风口浪尖。
拒绝废话
张东上楼梯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腿磕伤了,还不能剧烈活动,他捂了下膝盖,转头说:“我们坐电梯吧。”他做了一上午的手术,紧接着出了一下午的门诊,临近傍晚时分,疲惫已然写在脸上。
北京天坛医院脑血管中心三病区距离门诊楼略远且绕,十分钟的路程需要换乘两部电梯、拐七八个弯儿、上下数十层楼。一路上都有病人家属追着他问问题,诸如“病况如何、手术是您亲自给做吗”……看得出他并不善于应对这种询问,加快了步伐的他无奈地摇头,“专业的治疗我们保证,其余的话没那个精力,而且于治疗无用。”
他关心的永远是如何治疗才是对病人最好,安慰、客套几乎都与他无关。直奔主题,拒绝废话,才是本性。
经常地,在门诊,来的病人想要寒暄一番,“张主任,我们是在网上查到您的,还以为会是个老头,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啊……”他则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只顾着看片子,说:“现在,都有哪些症状?”而对于一些描述不清自己病情的话语,他则会直接打断,“你只要告诉我,目前是什么症状、怎么发现的、手术前后有什么变化即可。”张东表示,一上午门诊大约要看30个病人,每一分钟都很宝贵,要把时间花在刀刃上。
当然,他的诊断亦果敢而迅速。张东对烟雾病非常有研究,尤擅长颅内外血管搭桥手术治疗烟雾病,目前的研究课题也是关于烟雾病的细化分类。他介绍道,目前烟雾病病因不明,但种类繁多又尚未进行很好的分类,为了更好地对患者予以施治,他愿意把这项工作做得彻底一些。门诊中,针对不同的烟雾病患者,他看片子后迅速决断,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病情较轻者,“目前,可以先进行保守治疗,半年或者一年来复查一次,长期观察”;对于重症患者,他则直言不讳,“你这种情况,只有做手术一条路可以走,保守治疗、吃药什么的几乎没用”。然后将片子还给家属,“你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接受手术……”
而对于血管畸形的患者,CT片子上能读出的数据有限,在不能即刻定论出病情的前提下,他则毫不犹豫,“建议先做个造影,之后我们会和介入科进行评估是否需要做手术。”
通常,他的门诊处在一种高昂和快节奏的氛围里,不容片刻恍惚。基于此,他说:“有时候也要装作不近人情一些,那是为了更专注地看病。” 偶有专业之外的问答,诸如手术有风险,他以一道沟作比, “做手术相当于跳一个3米的水沟,但是不做,是3.5米,你们衡量一下。”
就在很多年轻大夫吐槽出门诊就像考试一样脑子需要高速运转,一场下来累得不行的时候。张东则泰然自若,轻描淡写一句“习惯了”,便再没有别的话,自顾自呷一口茶。
张东自己也知道,在“说”的方面有欠缺,所以,他会格外要求学生,在“做”(治病)好的前提下,也要懂得“说”(表达)。说和做需要相辅相成,他常常着重强调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对于自己,则摊摊手淡然一笑,“(我)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有时候也不太愿意多说。”
拆弹专家
熟悉他的人,叫他“东子”显示关系近,病区的医护人员都喊他“东哥”,亲切家常,但是今年春节之后,他“拆弹”专家的名号不胫而走。
事情源于春节期间的一台“前交通动脉巨大动脉瘤”的手术。
因动脉瘤在神经外科领域具备“险、急”的特点,首次出血致死率约30%,再出血致死率可高达70%,号称颅内“不定时炸弹”。所以,如何更快更好地进行手术并确保神经功能无碍成为每一位主刀大夫的挑战。
大年初一,急诊室接收了一位青年女性患者,患者剧烈头痛,头部CT影像显示鞍上区占位。几日前曾就诊并进行了全脑DSA检查,诊断为前交通动脉巨大动脉瘤,当时主管医生已与家属反复沟通,充分考虑手术风险很高,加之患者动脉瘤破裂出血病史不明确,家属决定暂不手术,保守治疗控制症状后出院。
让家属没有想到的是,患者在出院后没几天动脉瘤不幸破裂出血。急诊医师马上联系了脑血管三病区的医生进行会诊,张东主任获悉后立刻指示:患者的生命是第一位的,应立即完善术前检查,做好急诊手术准备。第二天,还在休假中的张东、张岩二位主任早早便来到病房,查看病情后当即决定采取微骨窗眉弓入路动脉瘤夹闭术,以最小的创伤完成治疗。这样即可以保留患者的头发,而且不会对患者容貌造成影响。
手术中,张东发现患者瘤壁很薄,随时有再次破裂出血的可能。此时肉眼可见瘤内新鲜血块, 动脉瘤完全包裹前动脉,没有明显瘤颈,他仔细确认后采取了动脉瘤孤立切除术。历时三个小时,顺利将患者颅内的“不定时炸弹”摘除。术后,患者复苏后即清醒。经过6天恢复治疗,患者于2月15日顺利出院,没有遗留神经功能障碍。后来,患者的母亲还特意书写了感谢信并送来锦旗。
就此,张东“拆弹”专家的名号也随即传开。
在张东看来,相比于把病人治好,这些都不重要,手术效果才是衡量外科大夫能力的标准。
而这台手术,也不过是他经手的几千台手术中的一例。张东坦言:“若是不危急的也不会送到脑三了,我们的工作就是跟死神抢生命,一分晚一分险,我们必须分秒必争。”时至今日,他说已经不能完整讲出这个故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患者的名字、手术的过程等细枝末节会逐渐淡去,但做手术的感觉会留在手上、累积在脑中,化作经验,由量变而至质变。
这也是张东一以贯之的思想,脑子指挥手。似乎,他已经习惯了用治疗效果说话,其他,无须多语亦不必,所谓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此之谓也。
淡然处世
张东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脑三病区的,此前,他一直在神经外科五病区担任病区副主任。
2010年10月29日,是世界卒中日。同日,天坛脑血管病中心正式成立,由赵继宗院士带领的外科团队、王拥军的内科团队以及吴中学教授的介入科等共同组成了现在的脑血管病中心。为了工作需要,张东被抽调到该中心。
对于这样的转折,张东坦言,“到脑血管中心后,平台更大了,自我的发展空间也随之扩充。”他用数据描绘了前后的变化,就缺血性脑血管病而言,以前在五病区,一年是100多台的量,现在则增加到了近300台,而且不仅是数量上有提升,质量上也有提高,“接收的疑难病例更多,程度更困难更复杂,对医生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他不由得一叹,“当然,当上三病区主任以后,肩上的胆子也更重了”。
回望一位大夫从医的经历,大约可以明白,他取得如此的成长并非侥幸和偶然,都是一步步坚实的脚步走过,才有今日的成就。
张东的医学之路,发端于纯粹的喜欢。1991年首都医科大学毕业后,他留在天坛医院,三年住院医之后,他报考了赵继宗院士的研究生,之后硕博连读,一路前行。提起赵院士,他说自己学到最多的是做事的态度,严谨、执着、热情。在张东的眼里,医学,绝不仅是一份工作,一个饭碗,于他,更是要一辈子为之奋斗的事业。从喜欢到热爱,20余年,岁月积淀。他努力成为一名好大夫并自认为已经达到。在回答当一个好大夫需要做到哪些方面时,他点了根烟,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他虽不善言辞也努力想把话说得质朴一些,希望能更接地气儿,然而出口还是高大上的“坚持核心价值观(为病人着想),两手(科研和临床)抓,两手都要硬。”继而有点自嘲式地笑道:“你能明白就好……”
随即又解释了一句,“素质上,要有把病人治好的良好愿望;技术能力上,则是真的能治好。这点很重要,如果没有技术能力,前面只能沦为一句空谈。”他再次表示,一切都是治病救人为先,除此之外,科研是锦上添花的事,对于科研型的专家要尊重,但是对于临床型的大夫或者“手术匠”也需要尊重。“我自己也是重视科研的,比较愿意与科研型专家结合,秉持开放合作的科学精神及态度。”
1967年生人的他,人到中年,越来越把世事看淡。古人言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在这其中的十年,正该是积淀发酵的十年,就像一壶好酒,总需要放的时日长久些,方显出醇香。生活中,张东也爱喝酒,应酬之外,不为一醉解千愁,而是酒中自有人生百味。
工作之外,他依旧话不多,踏实做自己的事儿。勤勤恳恳,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用他的话讲:自己当前的状态正好似闲庭信步,任何事,都不必争。
张东 ——
医学博士,主任医师、教授、硕士生导师
现任北京天坛医院脑血管病中心三病区主任。
兵器谱认证
动脉瘤、脑血管畸形以及颅内外血管搭桥手术治疗烟雾病和动脉粥样硬化等缺血性脑血管病
出诊时间
周一上午专家门诊 周二、周四下午特需门诊(会诊)
简介
曾在比利时自由大学Erasme医院访问。2001年入选“北京市科技新星计划”,并被评为2001年(第四批)“北京市优秀青年知识分子”;2003年获得霍英东基金会青年教师基金项目。临床工作主要从事神经外科疾病尤其是脑血管疾病和老年脑肿瘤的外科治疗,专长动脉瘤、脑血管畸形以及颅内外血管搭桥手术治疗烟雾病和动脉粥样硬化等缺血性脑血管病。科研工作主要从事脑血管病研究,负责并参与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参与十一五科技攻关等重大科研计划。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二项(参与),中华医学科技奖一等奖和北京市科技进步一等奖、二等奖多项(参与)。发表学术论文30篇,参编《微创神经外科学》(赵继宗主编)等学术专著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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