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尖医疗团队系列报道——

本期团队：北京大学肿瘤医院乳腺癌预防治疗中心

就诊流程纪实1——专家门诊

受访专家：欧阳涛，中心主任，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

“让女人多懂一点乳腺癌知识总不会错吧……”

他说：一知半解有好处吗，如果这事儿他们越琢磨越高兴还行，如果越琢磨越恐惧，那还让他们琢磨干嘛。

这是欧阳涛。

但当我跟着他的团队第一天工作被堵在路上，为迟到内疚抓狂着给他发短信时，他回复：淡定；当我来不及挑，随手抓了一件泛黄的白大褂穿身上，气喘吁吁跑进诊室，他看见就乐了：怎么穿了这么件破衣服。

这也是欧阳涛。

第一次见面，他绝不是一个和风细雨的人，思维缜密得滴水不漏，较真得让你百爪挠心，直率得一针见底；但一旦被他接纳，他宽容和开放得让你感觉会被宠坏，要论文，给，要数据，给，要啥给啥。

这正是他“严进宽出”的原则，对患者如此，对媒体如此，对大众的健康教育亦如此——从谨慎开始。

他说，如今外界许多针对乳腺癌的健康教育已是伤害大于益处，这种伤害主要包括三方面，一是信息本身鱼龙混杂让人真假难辩；二是就算是知识本身是正确的，没有接受过专业医学教育的普通人对信息理解不完全，往往会被吓到，时刻带着负担生活；三是信息有杀伤力的，向某些不适合的人群传递不恰当的信息，就是伤害，疾病信息也是如此。毕竟受乳腺癌影响的是很小的一批人，没必要让大众提心吊胆。

在乳腺癌领域10年来，欧阳涛在门诊见到了太多被这类信息吓坏的女人，作为一名医生，他希望，健康教育，要给人希望，而不是人人自危草木皆兵。

“那个阴影没事吧？”女人盯着灯箱上的钼钯片。欧阳涛扭头，认真地问：能看懂吗？

“不懂。”

“那就别纠结这事了，片子是给医生看的。”他关了灯箱，坐下，拿出超声影像报告单，对照着一年前的报告看，女人又凑过来看，说：“这个肿块有10年了，这两次大小不一样了。”

“你回去从冰箱里拿一个鸡蛋，量两次，看能不能量出完全一样大来。”

女人一脸疑问，量鸡蛋？“不规则形状的东西，量两次，你能量得一样吗？”他说。

女人恍然大悟，笑了，仍凑过来看报告单：“这里写了有血流。”

“你知道血流是什么含义吗？”

“不知道。”

“那不就结了。”

女人被医生彻底逗乐了，说：“我的关注点光在这些上了。”

“报告上写的，你看哪个都别扭，哪个都害怕，你总研究这些还这怎么过日子啊，”欧阳涛说：“你没事，让你定期来做检查，主要是看有没有长新东西，顺便看一下以前肿块有没有变化。

“这我就踏实了，我就是疼。”女人其实还是不踏实。

欧阳涛说：“放轻松点就好了。”

女人：“钼钯的报告写着是2*2。”欧阳涛看了片子，说：“哪里有啊，没看到啊。”

女人不放心：“报告上写的，我看的蛮紧张的，那以后会不会有？”欧阳涛：“医生一般会独立读片，报告只是参考。我看了现在的片子，没有问题，现在的检查只能反应现在，没办法预测以后的事。”

女人还是不死心：“那个东西会不会发展成为肿块，会不会是潜在的肿瘤？”欧阳涛：“如果是潜在的，你准备怎么办？再说了，能说潜在吗，每次检查只管现在，看到不以后。上次片子我看了就说没事，现在看了，还是没事。”

女人仍然不确定：“其实没什么事是吗？”欧阳涛：“不是没什么事，是，你没事。”

女人又指着告上标注的“淋巴结”问：“这里写的淋巴结是怎么回事？”欧阳涛说：“淋巴结是人体的正常结构，写到报告里，就像描述一个人有鼻子有眼睛一样，可是这还需要特别说明吗？所以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只说结论就是，你没事。”

女人继续不放心：“也没看到潜在的问题？”欧阳涛：“我们看不出潜在的问题，你需要做的就是定期检查，一年半一次。”

女人开始纠结于别的“异常”的字眼：“看出有增生吗？”欧阳涛：“正常女人都有增生，这不是病。”

女人：“您觉得这并不重要？”欧阳涛：“看病不凭感觉。你太紧张了，放松点吧。”

她终于明白了欧阳涛的意思：“就别看这些报告了吗？”

欧阳涛说：“报告单是医生之间交流的，你看了也不知道这些语言背后的意思，只会自寻烦恼，因为你根本看不懂这些语言背后的意思。不要去研究报告。”

这是同一天门诊里发生的两个典型场景，对欧阳涛和他团队的所有医生来说，门诊都要应对大量这样的患者。

乳腺癌患者很多是更年期女性，本来就容易爱胡思乱想、焦虑紧张。在欧阳涛看来，如果再动不动去研究检查报告，就更是自寻烦恼了。

他说，报告是用于医生之间交流某个病人的某项检查结果的，但是内容与文字描述方式并没有很好地规范，而患者往往根据字面意思结合网络信息瞎猜反而酿成心病了。常遇到研究检查报告的患者为描述正常状况的陌生专业用语，以及报告中的一些多余描述纠结。

欧阳涛说他曾与其他相关科室做过协调，试图优化检查报告的内容与形式，但对结果非常失望。

这是欧阳涛的做法——他会很明确地给你所需要的，而不希望你被一些无效的信息干扰。在一上午需要接诊四十个病人的情况下，效率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减少无意义的解释。

看病时少带东西，对医生是一种效率，不用因为资料不全而影响看病；对患者来说是种方便。在这里看病，患者不需要带病历，因为这里给每位就诊者都建了档，挂号之后只需要到分诊的护士站报个道，病历档案就会在医生的诊室等着了。

这个团队在收冶病人前会做个约定：1、不接收在别处没完成治疗的病人，因为夹生饭做不熟，不同的医生治疗方案不一样；2、非北京本地病人要充分考虑长期留京的治疗成本，因为为了安全，治疗期间患者要住在北京，以免回外地发生危险；3、一旦收治，在医生充分告知后，医疗的大决定由病人做，但治疗细节要听医生的。

欧阳涛称之为“严进宽出”的约定，这是真正对患者负责，也是为了提高医生医疗工作的效率。因为肿瘤治疗和康复是一个长期持续的过程，没有回头路可走，好的依从性是治疗安全和效果的基础。

“丑话说在前面，否则真的会死人的。”欧阳涛说。

专家简介：欧阳涛，主任医师，北京大学肿瘤医院乳腺癌预防治疗中心主任、兼乳腺病区主任。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抗癌协会乳腺癌专业委员会常务委员。

目前医疗工作侧重于乳腺癌新辅助治疗、保留乳房治疗、乳腺成型以及前哨淋巴结活检。主张医疗行为严谨规范，充分体现患者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