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a今天说:“I don’t want to be a doctor.You know why?Because you are a doctor. But you don’t care about your parents and your kids. You only care about other person.”So sad!
(“我不想成为一名医生,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是一名医生,但是你不关心你的父母和你的孩子,你只关心别的人。”好忧伤!)
每当看到手机里这条微信,李宁的心里总会泛起一种复杂的情绪,甜蜜中带着一点苦涩。
甜蜜的情绪自然是缘于Lisa,一名七岁的可爱萝莉,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这段话是何时何地何种状况下说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字里行间那可爱的埋怨,让李宁在看着爱女的照片时又会有点点的内疚和歉意。
可是,这就是医生,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时,其实就已明白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与安逸幸福无关的道路。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初见的李宁,那莫过于“天之骄子”了。
从中学到现在,他一路接受的都是中国医学生最精英的教育:人大附中,北京大学医学部,协和医科大学。他清楚地记得,八年直博的那一届,协和医大总共只毕业了六十人,堪称医学生精英中的精英。
意气风发的学生时代过后,他选择了医生行当中最好的胸外科;导师是胸外科界声名远播的肿瘤医院现任院长赫捷院士;在赫院士带的博士生中,他是第一个毕业的;2010年到2011年他又去美国哈佛大学学习了一年肿瘤的生物治疗。
眼下,他是中国医科院肿瘤医院胸外科最年轻的副教授,兼任中华医学会胸心血管外科心委会的副主任委员。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站在顶尖团队中也毫不逊色的36岁的年轻人,却在某个下午,很淡然地对我说:“哪怕是顶尖的路,走下去也未必就是成功的路,这条路也许斜率比较高,但有可能走到最后,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在这条路上,当你发现了问题却解决不了,或者太多的问题中你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那么最终必将迷茫而失去方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正在接受着观念上的颠覆:
例如现在的肿瘤治疗水平还非常肤浅,几乎是处于最低级的阶段,因为给疾病分类的最高等级是按照病因学来分,而根据发生部位来分的疾病只有肿瘤;
例如医学上的研究今天是对的,明天可能就是错的,就像粘液质;
又例如对抗肿瘤的道路从来就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旋转的走向,不断发生着变化,就像乳腺癌的治疗,开始的时候是乳腺切除术,然后逐渐变成乳腺癌根治术,然后是扩大根治术,每个术式都流行了十几二十年,从小往大,再从大往小,直到现在的改良根治术、保乳术。
所有这些反反复复的情形其实都没有错,因为随着人们对病理的认识不断改变,不断深入,治疗思路及治疗方法也都会发生改变,这虽然会走一些弯路,但却一直在前行着。
所以,在李宁的认知中,既然接受了这么好的教育,身处这么顶尖的团队,拥有最好的成长环境,自己就不应该辜负上天的眷顾,应该努力看得更远一些,看到整个学科、整个肿瘤治疗方面的不足,一步步加强,一步步攻克,一步步实现,而不是只重视普通的临床医生的工作。
李宁想做的是临床科研型人才,即手术是根本,但他的兴趣点却是研究为什么手术要这样去做,而不是手术怎么做。他觉得手术技术就像写字,手术的好坏就是写的字好看不好看,字学会了谁都能写,但是想写成大家可能要耗尽一生。除了写字,还有写文章,肿瘤就是写文章,字写得再好,文章写得差也不行,什么时候动刀,为什么动刀,什么样情况该去动刀,动刀动到什么程度,以什么样的目的去切,切完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效果,这些都是他想要研究掌握的。
李宁说,外科大夫一定要牢记,动刀不是目的,只是一种方法。
据说,一个成熟的外科大夫要定型至少是在45岁左右,李宁很显然还处于尚未定型的行列中,但是未来的方向他已有了决断,那就是生物治疗。
目前,治疗肿瘤基本处于一个物理阶段,主要是利用小分子化学乃至物理水平:手术是物理切除;放疗是用粒子线打破肿瘤的DNA,破坏它的生存方式;化疗是用珀类制剂抑制DNA的生成。而生物治疗则是用生物的方法去治疗肿瘤,其原理是通过对自然界存在的一些致病力较弱的病毒进行基因改造制成特殊的溶瘤病毒,利用靶细胞中抑癌基因的失活或缺陷选择性地感染肿瘤细胞,在其内大量复制并最终摧毁肿瘤细胞。
更通俗点讲, 就是使溶瘤病毒具有靶向性,只在特定的肿瘤细胞之内生成、增殖,在增殖的过程中破坏肿瘤细胞,而在其他的正常细胞中不增殖。
在美国,溶瘤病毒在治疗黑色素瘤和头颈淋癌中效果很好。李宁研究的溶瘤病毒是单纯疱疹病毒的一种,虽然还在研究阶段,但他认为这是一条治疗食管癌的新路,因为食管癌属于体表的肿瘤,对溶瘤病毒更敏感且更易植入。
“不敢说生物治疗独一无二,但我认为至少是又打开了一扇窗户,是未来抗击肿瘤的一个重要武器。将来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靶向治疗、生物治疗有了进展,吃点药就能治好肿瘤,也就不需要外科了。但现在做不到,只能这样一刀切,解决不了就消灭它。想想前景很美好,可路途也很远。”李宁说。
“咱们来打个赌。给你十万块钱,你有三成几率赢,你愿意去拼一下吗?”
“三成?那我可能不会拼,五成的话我考虑一下。”
“现在对于肿瘤的化疗、放疗来说就是这种情况,它能使肿瘤缩小50%的几率只有三成,比如肺癌。但如果从胜率从三成又减少到两成,你拼吗?”
“我弃权,不拼。”
“如果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办法可用,你是不是只能选择化疗呢?现在患者不能理解这种无奈,认为收进了医院就应该百分之百能治,这其中患者的期望度是其一,其二是大夫本身对它的了解和认识程度就不够,所以传递给患者的认知也就模糊不清。”
李宁一边考校着我具不具备赌神的潜质,一边又从电脑上打开他正在做的课题之一《肺癌综合治疗新辅助治疗研究》,指着红黄蓝的柱状图说,“这是个关于对新辅助治疗的研究,主要内容是对比术前化疗是否能让患者获益。我们能看到这部分比例有3%〜10%,等于是化疗效果最好的,而获益的患者比例为7%〜10%,这就说明就这个疾病而言,术前化疗值得去做。但是同时也要注意,这个是提示化疗当中肿瘤还在进展的人数,这个是化疗当中死亡的一部分患者,对于这个实验来说,进展和死亡都意味化疗失败。不过,这些数据汇总起来跟受益的人数差不太多。”
“获益人群说明术前化疗还是需要做的,而失败的人群数据则说明化疗失败的同时还失去了手术的机会,那这部分人群很少有人关注到,等于被放弃,这既是一个医学问题,也是一个伦理问题。这部分人群是最应该术前先切除的,但是现在等于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说到这里,李宁停下话头,沉默了一小会儿,直到我发问,那为什么不能提前预判化疗效果?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以目前的水平我们只能做到这样程度的判断,没法看得更远。所以,眼下大夫不应该只局限于普通的治疗,眼界应该再远一些,时刻都要思考,随时反馈患者的情况。如果化疗效果不好,就更应该不断反思发生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让被放弃的人越来越少。” 李宁说。
因为年轻,所以李宁说自己还没有定型,因为没有定型,所以采访的时候,我常常会听得很晕:上一刻讲着生物治疗,下一刻就变成了术后心理治疗;前一分钟还在解释综合治疗的意义,后一分钟就会变成医学伦理的探讨……
每当我的思维跌跌撞撞出现短暂空白时,李宁也总会无辜地看着我,于是谈话间常会出现两人“无言”对望数秒的诡异情形。
几番对望后,李宁说:“这就是我的特点,因为平台好,科研各方面都很有便利,所以我关注的面比较广,思考的点比较多。” 闻听此言,我深以为然。
其实,李宁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科研上侧重基础研究,临床上侧重新辅助治疗,对于综合治疗的介入时机和治疗方式存有许多疑问的同时,也很关注患者术后心理方面的治疗。
绝大多数肿瘤患者一旦知道自己的病情,第一件事就是想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心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充满了无助、绝望,可是不论是治疗前还是治疗后,家属都只会问病人该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从没有人想过对这些患者进行心理上的诱导和安慰。
李宁说,其实心理疗法的目的就是想让患者高兴起来,精神上有支柱。例如有些患者治疗效果很好,但是术后几年的时光却没有好好度过,天天被死亡的恐惧笼罩,如果有人能去开导鼓励一下,生活质量将大大提高。
还有关于治疗中涉及的伦理之情,例如患者的决定权和选择权,也是李宁非常重视的。他目前在做一个小的研究,即家属隐瞒病情对患者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对于很多家属刻意对患者隐瞒病情的态度,李宁很不赞同,一来他觉得患者有知情权和选择治疗方式的权利,二来因为肿瘤治疗效果不好,一般只有三年生存,如果不告诉患者实情,那么患者就失去了有效安排时间的机会,对患者来说太残忍。
在李宁看来,目前的肿瘤治疗在很多方面都很不尽如人意,凡是不合适的地方其实都是需要改进的地方,而这些也正是他一直努力的,即除了医术之外,还要在医学和医道上有所了解、有所提高。
“这么多路口,那个都够研究一辈子的,你最终会选哪条路呢?”采访结束时,我还是问了这样一句。
“可能会选一个专心走下去,或者当个散家也不错。这个,谁知道呢。”李宁一笑。
李宁
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胸外科医学博士
擅长治疗
各类胸部外科手术,如:肺叶切除、全肺切除、纵隔肿瘤切除术、贲门癌根治术、食管胸中、下段癌根治术,弓上、弓下吻合
出诊时间
周一上午、下午
简历
1997年就读于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八年制临床医学专业,任年级班长,期间连续被评委优秀学生干部。200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2005年以中国协和医科大学优秀毕业生身份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同年至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胸外科工作。 2005-2007年在胸外科实验室接受系统化肿瘤学博士后培训,同期作为主要研究者承担了国家863计划重大项目“食管癌分子分型和个体化治疗”、国家863计划重点项目“恶性肿瘤疗效预测和预后评价芯片”,同期并参加了科技部“国家自然科技资源共享平台建设”项目;国家科技支撑计划“肺小细胞肺癌规范化多学科综合治疗的研究”等多个国家重大重点项目。其间在《Cancer Research》,《Int J Biol Markers》等国际肿瘤研究专业期刊上发表文章近十篇。
2007年起在胸外科担任主治医师工作,具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和很强的科研能力,工作中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能独立完成各类胸部外科手术,如:肺叶切除、全肺切除、纵隔肿瘤切除术、贲门癌根治术、食管胸中、下段癌根治术,弓上、弓下吻合,年均参加手术超过200台次,收治患者百余人。工作中坚持临床科研,将临床面临问题采用基础研究询证医学方式进行分析解决,承担所院研究专项课题“肿瘤家族史对于非小细胞肺癌患者的临床表现及生存的响”,作为主要研究者参加中央保健专项基金“老年肺癌个体化外科诊疗策略”等多个国家重点课题,在《Familiar Cancer》等SCI收录国际知名杂志上发表多篇文章。2011-2012年在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做博士后培训,主要研究采用溶瘤病毒技术治疗恶性肿瘤新方法。
学术兼职
2013.11 中华医学会胸心血管外科分会青委会 副主任委员
2013.11 北京市医师协会胸外科分会青委会 委员
2014.9 中国胸心血管外科临床杂志 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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